每年这么多“凶宅”，都卖给谁了？

在各种文艺作品中，凶宅一直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话题，这两个字的出现，通常都能够迅速抓住读者和观众的目光。

不过，在现实世界中，凶宅就少了点神秘的色彩，其实原因也不复杂，主要是因为——买凶宅也是要花钱的。

6月初，杭州中介发布的一条房源出售信息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杭州蓝色钱江360方，高楼层，一线江景。市场价4500万，现五折处理2300万。”

(资料图)

不过，五折处理并不是最轰动的，因为中介的朋友圈宣传还有后半句：“原发生火灾那套！便宜是真便宜，买也是需要勇气，主打就是便宜。”

中介嘴里的“火灾”，指的是2017年6月22日发生的保姆纵火案。当天凌晨5点左右，保姆莫焕晶用打火机点燃客厅物品，最终造成女主人和三个未成年孩子死亡。

除了纵火案本身，这起事件的余波还在网上引起了多次争议，包括男主人林生斌的各种举动。在所有争议慢慢平息后，火灾发生房屋的出售又发出了最后的回响。

随后，有中介表示，这件房子确实在出售，并且事发后没有进行修整，买家需要清理并重新装修，“是真的，就是保姆纵火案那套，不知道买家能不能接受。”

但这个说法遭到了其他中介的反对，很多人表示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这个事情99%是假的”。还有人怀疑可能是有人拿这个做噱头，“晚上我们开会还在说这个事情，可能是有人为了激活一部分客户，做这么无聊的事。”

看起来这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炒作，但是只过了一周，这套房子就以2360万的价格签约，从房子的建筑面积和网签价格来看，都与蓝色钱江纵火案这套房源符合。

很多豪宅经纪人只能根据网签信息确定房子真的成交了，但谁买的谁卖的一概不清楚，“这套房子比较特殊，哪怕有钱赚，我们也不愿意做”。

但是，在有些人看来，不管是买还是卖，不愿意做只能代表赚得还不够多。毕竟，就连保姆纵火案的房子，打五折也能卖出去。

今年3月份，杭州另一套法拍房同样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关注。这套建筑面积83.09平米的房子，以170万元的价格起拍，结果引来了近4万人围观。

吸引这几万人的，是拍品介绍里的一段加红加粗的说明：“该房产于2020年4月曾发生凶杀案，主卧内墙因有血渍局部采用墙纸粘贴。”

根据当时的媒体报道，2020年4月28日，该小区一位30多岁的男子从七楼跳下，当场死亡。后来发现，其妻死在七楼家中，只留下年仅3岁的女儿。

只不过，虽然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是拍卖的时候一直没有人出价，一直到拍卖结束前两秒，终于有人以170万的底价把房子拍了下来。估计这哥们一直等到真的没有其他人拍了，才决定出手，确保用底价拿下。

而去年该小区同样户型的房子，成交价是228万元，虽然没有打五折，也便宜了大几十万。

当然，并非所有的凶宅都能恰好遇到这唯一的买家，为了消除潜在买家的心理顾虑，拍卖方往往需要证明房子除了说出去不好听，跟普通房子没什么区别。

2021年11月10日，苏州吴江区一套房子进行拍卖，在“特别说明”中提及该房屋内发生过烧炭自杀死人事件。为了证明“凶宅不凶”，试睡员跟法官一起直接搞了个现场直播。

在直播里，法官非常敬业地介绍这套房子的各种优势，比如采光条件很好，“有两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厨房，还有一个空间大采光好的阳台”。

除此之外，房子拍卖的价格也很划算，“如果投资的话也比较合适，该房屋市场价在180万左右，目前的起拍价只有120万，比市场价低了三分之一”。

不过，尽管有将近6万人围观，房子并没有拍卖出去。但直播还是有效果的，毕竟房子的关注度提上来了。十几天后，第二次拍卖开始，这次起拍价直接从上次的120万降到了96万。

结果，这次拍卖经历了22轮报价，最终以128.5万的价格成交，比第一次拍卖的起拍价还高几万，“这种现象确实特殊……因为一拍基本上市场价打八折，二拍在原来起步价上再打八折，就会导致二拍的起拍价特别低，也更容易达成交易，因为有足够的溢价空间”。

至少从这个结果来看，凶宅试睡员和直播还是有效果的。

更重要的是，不只是拍卖房子的时候需要试睡员，有些人把凶宅买回去之后，心里还是难免犯嘀咕，很多人也会请人现在里面试睡一下，“有些人担心晚上住着会出现啥问题，就找人先试睡，确认没问题再入住”。

有时候，雇主还会有一些其他要求，比如在规定的时间关灯检查床底，这些要求听起来确实“讲究”，但是在试睡员看来，根本没什么难度，“这一行归根究底，一个是兴趣，另外就是胆子大，有些人就是喜欢这种氛围”。

这种委托，单算起来收入确实不低，“干这行都是分钟收钱，有些干的好的熟手，一晚上能赚上2000元。”但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开张时间不能保证，“光靠‘凶宅’试睡是吃不饱饭的。一两个月才接一单，你说怎么能够（花）”。

所以很多人都是兼职干试睡员，甚至有人表示自己不要钱，免费去试睡，只要能让他直播，甚至可以“倒贴钱前往”。

对于胆子大的人来说，凶宅试睡员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兼职，这也产生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链条：打着招聘凶宅试睡员的幌子进行诈骗。

今年2月份，网传杭州一家公司开设岗位招聘“凶宅试睡员”，并声称月薪在6万到6.5万不等，“工作内容包括记录各时段异常情况并总结、标记重点危险地区、记录身体有没有异常状况等”。

说实话，如果这个工资水平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害怕凶宅的人差不多要绝迹了。也有网友表示，已经有急着赚钱的人试过了，“看过有人试了，这是骗局，刚开始让你用手机拍，后来嫌你设备不好，骗你让你买他们的记录设备，死贵死贵的买完还有连环套，你发现被骗了他们就拉黑你跑了，全程你见不到他们的人”。

果然，这个招聘很快被证明是谣言，该内容为公司员工凭空捏造，系虚假内容。

因为“凶宅”两个字实在是太吸引眼球，甚至有中介会拿凶宅房源来引流，“有人看到凶宅信息，出于好奇会联系我们，方便我们拉客户，也方便推销其他新房。事实上，凶宅并不存在”。

而跟中国内地相比，有些地区的凶宅交易发展得更早，也更加成熟一些。

2011年的时候，台湾省“信义房屋”就做过估计，台湾地区一年新增凶宅高达2000户，至于到现在总量究竟有多少，那就很难统计了。

更绝的是，台湾人还把这些凶宅划分成了不同的等级，出现跌倒失足、意外事故的房子算是“微凶宅”，因为恶意遗弃死亡或者在房间里饿死的，算是“次凶”，出现烧炭、上吊等自杀行为的，算是“中凶”，只有发生过凶杀案件的房间才算得上“大凶”。

台湾的房屋经理叶国华表示，凶宅的价格一般是正常价格的5折到7折，如果是“大凶”，甚至有可能到3折，“对于屋主来说，倘若未有忌讳，如基督徒、天主教徒等，确实是捡了便宜”。

这些买凶宅的人除了经济条件不好的年轻人外，还有专门买来坐等升值的人。2017年，台北民生社区一间凶宅以250万新台币的价格出售，买家一年后就转手卖了500万。

除了台湾，香港的凶宅也相当有市场。

在香港的众多网站上，买房者可以查询到详细的凶宅信息，包括各种事故案件的时间、地点和具体情况。

香港的“凶宅大王”伍冠流从1993年开始就专门倒手凶宅，如今已经买卖近200间凶宅，基本上稳赚不赔，“住处莫名其妙变凶宅都能转手”。不仅如此，伍冠流在2020年还表示，现在生意不好做了，因为有太多人抢着买凶宅，导致房源供不应求，利润空间也越来越小。

除了这些投资者外，香港房屋署还会把凶宅这些不太受欢迎的房子编入“特快公屋编配计划“，提供一定的租金优惠，结果这些凶宅成了“抢手货”，比如2015年的时候，就有8.8万人申请1200间特快公屋。

至于国外，日本的凶宅市场应该算是最完善的。

2005年，日本人大島てる创办了跟自己同名的凶宅信息网站，网站上标注了日本各地的凶宅信息，点击地图上的黄色火焰记就能看到房屋的具体情况。

日本类似的网站还有“成佛不动产”，这个网站把凶宅分为1到7星，7星和6星属于发生过自杀及杀人案件的住宅，孤独死后3天以上才被发现的情况被视为3星。

只不过这个网站的业务范围更加广泛，除了租售凶宅之外，还提供专业清洁、装修翻新、举办超渡仪式等一条龙服务。

这些负责清洁、翻修凶宅的人，在日本被称作“洗屋师”，属于凶宅试睡员的升级版本。

如果是只简单地清理房间的垃圾和遗物，只能算是“一般清扫”，要是涉及消毒、除臭，就算是“特殊清扫”，价格一般在50万日本左右。

不止如此，有些中介在房间清扫完之后，还会请神社工作人员现场进行驱邪仪式。在网站上，“成佛不动产”会给这些经过完整“成佛流程”的凶宅颁发“成佛认定证书”，可以说非常专业，只不过这一套下来价格也不低。

这一整流程，倒是跟日本人对凶宅的称呼很贴切——有“心理瑕疵”的房屋。毕竟，这一整套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主要作用也是为了消除他们的“心理瑕疵”。

类似的网站在内地也曾经出现过。2014年，北京的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建立了一个京城凶宅数据库，在他们的统计中，北京目前至少有900所凶宅，只要输入小区名字就能查询，“单元、楼层、门牌，还有发生时间都能看到。”

除此之外，上海、广州等地的凶宅信息也能够在网上查询。只不过，这些网站并没有像日本的同行一样发展壮大，反而逐渐消失在了网络世界中。

但是，凶宅的买卖是一个客观存在的需求，总不能发生过意外情况就把房子给废了，“一个房地产市场，成熟是看二手房，然后再看各个分支，从学区房，然后到适合白领居住的公寓，凶宅也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会越来越大。将来，凶宅的流通性会越来越好”。

缺乏足够透明的信息，反而让那些不想买凶宅的人更容易吃亏。去年还有条新闻登上热搜，四川一男子称，他通过房屋中介以157万余元购买了一套二手房，入住后发现竟是“凶宅”，他原本准备结婚，但女朋友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不来他家住了。

类似的事情之前就发生过很多次，虽然法律上没有“凶宅”的概念，但确实会影响到房屋的价值，比如不好出手等。

而《民法典》第一百四十八条规定，一方以欺诈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 受欺诈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撤销。

所以通常情况下，法院都会支持买家的诉求，“虽然房屋内发生非正常死亡事件客观上未影响到房屋的实际使用价值，但是该情形因影响到购房者的心理感受而造成房屋交易价值降低，与当事人在缔约时真实意思表示不符，违背了买受人对于房屋实际价值的期待，构成房屋的重大瑕疵，是影响买卖合同订立及履行的重大事项。”

这意思是，客观上来说凶宅跟普通房子住起来是没啥区别，但这么大的瑕疵你不能瞒着买家。

至于说介意不介意凶宅的问题，前几天还有人接到去“阴曹地府”的订单，并希望对“阴曹地府”、“棺材跳”之类地名进行整改。有关部门核实后表示“阴曹地府”是假地名，倒是真有“棺材跳”这个地儿。

而且全国各地的“黄泉路”“大悲巷”也不少，你让当地人怎么办？

参考资料：

液态青年：怕穷多过怕鬼，这些日本年轻人选择住凶宅

环球人物：一个“凶宅”试睡员的自白

新周刊：被疯炒的“凶宅”背后，只有现实的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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